跟项羽齐名的大将,帮干爹打下江山,最终却

河南温县。

丁会们的速度很快,在李存孝领着七千骑兵前来时,他们已经渡过黄河,直冲到河阳城(孟州)附近的温县。

他们速度之快出乎人的意料,在仔细观察之后,我们惊奇地发现,这套匆忙调遣,临时组建的团队竟然互补性很强。

长于谋略的丁会,熟悉地形人情兼老实厚道的牛存节,勇猛无比的葛从周配合默契,行动迅速。

班子理顺了,效率自然高。

对李存孝而言,这是一个不妙的消息。

温县外,沙场上,李存孝着熟铜重铠,骑高头大马,背射日强弓,持冷血长矛,挥舞铁楇,左冲右突,横扫竖刺,如入无人之境,敌人就器授首。

史书上记载,在他身后,还紧跟着一名仆从,骑一匹马,还牵了一匹。李存孝同志的精力要比马旺盛,杀到酣处,马有不支,他还要中途换胯下之物。史云:战酣易骑,上下如飞。

果然不枉史书评价:骁勇冠绝。

可是,存孝大哥,歇口气好么,咱一不是杀猪的,二不是管乱摆卖的,那有这么不顾生命危险横冲直撞不看形势的。

李存孝环顾左右,果然发现了不对劲,自己杀得人越多,围上来的就越多。自己冲得越勇,似陷得越深。抽空再看看后面,他的七千手下亦倒地不少。

李存孝陷入苦战。

交战之初,丁会派出先锋前去叫阵,却是虚应两下就往后退,等李存孝部队冲出,队列拉长,丁会、葛从周、牛存节从两翼杀出,将他包在中间。

李存孝已经杀得两眼血红。

“那位猛将葛从周呢,何不与我一决高下。”

打虎将与一条葛单挑是评说演义的重点曲目,大战三百回合,战它个星晕月暗,天地玄黄。可遗憾的是,评说是怎么热闹怎么来,而战场,只有一条原则。

一切为了胜利!

葛从周没有出现。

单挑,行啊,先让我的士兵与你过过招,什么时候轮到你力气全无,手脚发软时,我再跟你来场公平公正的单挑。

李存孝呀呀大叫,然后选择了撤退,他倒拖长矛,铁楇入袋,可仍时不时搭弓回射,追者无不应弦落地。

汴州人,咱们走着瞧。

他心有不甘,更不服气。

对于李存孝的心情,我表示相当抱歉,史书里记载,这位猛将未尝挫败,每战无不克捷,可在这里一出场就灰头灰脸。我只好安慰他:韩信钻过人的裤裆,李广还当过俘虏。不必介怀失败,也许尝尝它的滋味,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

李存孝走了,冲动的他这次栽了跟头,可这个面子他迟早要挣回来。

河阳城外太原军营。

等康君立看到李存孝满身血污疲惫不堪回来的时候,他知道坏事了。

该找找这位狂傲自大者的不痛快?康君立有这个想法,可他没这个时间了。

他接到了一个让人恐惧的消息。

河南温县。

战斗刚刚结束,丁会三人策马环视,不禁仰天长笑。他们刚取得了一场大胜,这场胜利汴州的文职人员应该将它记录在案:某年某月某日,汴州大兵在温县第一次正面战场击败太原兵。

当年,他们在上源驿放肆嘲弄我们,虽然我们亦让他们吃了苦头,可哪有今天这样光明正大地战胜对手来得快意,来得磊落。

接下来,当乘胜追击,直抵河阳城下,歼敌军,解城困乎?

正当丁会要下令出兵时,牛存节拦住了他,这位仁兄以前就在河阳工作过,对这里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。他告诉丁会,河阳境内的太行山脉上有许多重要关口,守住这些关口,可以断掉太原人的退路,从而全歼这伙鸦军。

好计!

太原人亦有些神通,他们有顺风耳千里眼,听得消息,踏风火轮的,翻跟斗云的,一溜烟跑回了太原城。

走时,他们领走了老朋友李罕之,基本上,太原人还是讲义气的。不久,托李克用的福,李罕之还当上了泽州刺史,继续枭雄修炼,据记载他发挥一偷二抢三烧四杀的精神,将泽州那一带搞得鸡飞狗跳,他拳打妇孺,脚踢病残。有一次甚至杀上摩云山,将据山自守的民间自卫队给端了,自此得名:李摩云。

太原人撤兵后,张全义将河阳城交到了丁会手上,他又回到洛阳当他的农夫使君,为了感谢朱温的救命之恩,他付出了许多,要粮有粮,有钱有钱,有兵有兵。

现在,梁晋的通道几乎全在朱温的手里,只差最后一道太行门户:昭义军镇。

昭义军,下辖泽、潞、邢、洺、磁五州,东可抑制河朔,南可护卫东都,西为长安屏障,北是太原命门。

此时,李克用终于醒悟过来了。

这位飞虎子兄弟差不多喊了五年的反攻汴州,可他毕竟是外来人员,思想上比较单纯,唐朝政府不让他去,他就不去。现在,他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了,死敌朱温不声不响地把兵推到他的外围。再这样下去,他就要被封夺太行山以内。

不能再等了,反击吧,飞虎子!到太行山外,到昭义军的治所邢州去,在那里寻找一处与汴军抗横的据点。

昭宗龙纪元年()五月某日的夜晚。

此时,李克用领着他的黑鸦军围攻邢州。据可靠消息,攻城的是太原猛将李存孝。

作为一个夹在两位当世最强者之间的军镇,当节度使还不如种红薯。

这是邢州昭义节度使孟迁的切身体会。

当然,能坐镇一方的都不是省油的灯,据记载,孟迁年纪比较轻,但总算脑筋灵活,明白处在强敌之间的唯一应对是纵横之术。

被围攻之后,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朱温写了求救信。

这是正确的选择,普天之下,能与太原鸦军抗衡的只有汴州兵。可问题是,汴州太远了,中间还隔着魏州罗弘信的辖区。

远水能解近渴乎?

朱温同志是个好同志,这些年,也干了不少有求必应,有难就救的好人好事,当接到北方军镇邢州的求救信后,他马上猜到了李克用的意图。

李克用是要与自己争战略通道!

这是兵家必争之地,朱温马上部署了救兵,可有一个问题,到邢州那地儿,得经过罗弘信的地盘。

朱温相信这不是问题,他给罗弘信写了个借条:借路一用。

罗弘信回信很复杂,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:不借。

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。

这个家伙当年给我送粮送钱,我才放过了他,现在,竟然敢跟我说不!

朱温大怒之下,问候了罗弘信的家属。但很快,他冷静了下来,毕竟路在人家手上,生气是当不了过桥过路费的。但好在那个时候,收费站还没有在魏州遍地开花,过不了大部队,过一支小分队是有可能的。

想了一会,朱温吩咐,把王虔裕叫过来。

王虔裕,山东临沂人,以前是打猎的,后来跟着黄巢打天下。当然,大齐的天下后来塌了,王虔裕在一次战斗中投降了师兄朱温。

在汴州,他曾经干出过不少成绩。可眼下,他的处境不太好,前些日子打了败仗,正被朱温关起来面壁思过。

没过一会,王虔裕来了。

朱温说:“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。”

由于在那小黑屋呆得太久的人见不得阳光,听到此话的王虔裕眼睛发亮,他向前一步,表示给我一点阳光,我就能灿烂。

你现在抄小道去邢州替我打鸦军去!

最后,朱温还交代,不求击退太原人,只求保住邢州,至于李鸦儿,我会想办法收拾他。

邢州城楼,孟迁还在向南张望,但总算没白费眼神,他看到了自己的希望。远处有一股尘土飞扬,紧接出现着一面大旗。上面写着大大的“汴”字。

汴州兵来了,他们发挥太原人要攻的,我们必救之,太原必救的,我们必灭之的精神,不远千里来到邢州。

孟迁连忙下城,打开城门,迎接友军。

领头的是汴州将领王虔裕。这帮人果然风尘仆仆,有的甚至衣服裤子都破了。孟迁很感动,他握住王虔裕的手,动情的说道:“大哥,你们终于来了啊……”

可是,刚说完这句,孟迁愣住了,都怪刚才太激动,匆忙开城门没看清楚,这会儿从王虔裕的肩后看了个仔细,后面,是稀拉拉的一队兵,满打满算,估计也就数百兵。

“王大哥,这是你的全部兵吗?”孟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抬高了脚向更远处望。

“王大哥是不是在外面藏了精兵啊?”孟立方急问道。

王虔裕笑了笑,他说:“不用望了,全在这了,我领了三百兵过来。”

“三百?你只带了三百人!”

现在外面太原军营里,有数万乌鸦兵。难不成你们汴兵个个是兰博,能以一敌百?

孟迁的脸色有些难看,三百人守一个角门都不够用!

王虔裕摊摊手,表示歉意,他解释道:“魏州罗弘信那小子不借路,大军过不来,只好领了这数百人前来助阵。”

最后,他指着指他的兵,说:“我们都是走小道偷偷过来,你看,我们的身上都被划破了。”

听到这,孟迁彻底泄气了,但人家好坏都来了,何况确是情况不允许。孟迁只好打起精神,侧身道:“王将军,快请入城休息一下,我去备些薄酒为众兄弟洗尘。”

王虔裕摆摆头,说:“这个不急,先将我们汴州的军旗插到城头再说。”

不一会,邢州的城头飘扬起数十面全新的军旗,它们随风猎猎,将一个信息传达给了太原人:汴州的大军就在城内。

李存孝站在高岗上,望见了这数十面汴州军旗。这似乎是一个洗涮当日河阳战败的好机会。可想了想后,李存孝纵马回营,下了一个命令:“退兵。”

今天的李存孝英勇依旧在,只多了些小心。没搞清楚状况之前,他决定先回去请示一下干爹。

太原人暂时退去了,王虔裕的插旗计发挥了奇效,可这一招蒙不了多久,太原人迟早都会知道真相。

在后面的日子里,孟迁的主要工作就是请王虔裕喝酒。趁着对方七分醉时,孟迁堆起笑脸,小心问道:“王哥,咱汴州的大军什么时候能来啊?”

他得到的答案跟现在的售后服务人员常用语一样。王虔裕眯着醉眼,挥着大手:“快了快了。”

无奈的孟迁又登上了城楼,向外望去,硝烟散尽,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。他似乎可以听到太原那边传来的兵甲声,他轻念叨:“朱老大,你倒是真的要来啊。你要不来,我得投靠太原人了。”

朱温没来,李克用来了。

昭宗大顺元年()一月,邢州。

那一天,天气很冷,孟迁同学习惯性地爬上城楼,迎着冷风,缩着脖子向外张望。春天来了,花都要开了,可汴州的大军还是没来。

失望啊,孟迁愁眉苦脸,准备下去再问问汴州的军代表兼客服人员王虔裕。可突然他感到有一丝震动,隐约还听到一阵阵轻微但沉闷的声音。他猛地回过头,在城外远处,一股嚣天乱尘直扑而来,要不是处在中士大唐的四环以内,真以为是黑风洞的妖怪要出来办午餐呢。

孟迁同学望兵若渴,倒不怕妖怪,他双手扶住墙垛,将身体呈四十五度往外伸。

救兵来了么?

马蹄踏尘而来,近了近了,沙尘之中,已现其色。孟迁擦擦眼屎,终于看清了那颜色。

黑,乌黑的黑,太原的黑,鸦军的黑,带着死亡气息的黑。

太原人卷土重来了。这一次,李克用带着他的儿子,带着他的鸦军,挥着大刀亲自前来。

孟迁连滚带爬跑将下去,冲到宾馆,找到了王虔裕:王哥,太原人又来了!

王虔裕摆摆手,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,太原人要是这么容易糊弄就怪了,可他抓住孟方的手,镇定地说道:“不用怕,把我的旗插上去。”

孟迁不吃这一套,扯虎皮作大旗岂是长久之计,他仍旧问了那句这半年多来一直问的问题:“你们的大军到底什么时候来了。”

答案不出所料:“快了快了。”

十多天后。

这一天,孟迁要请王虔裕喝酒,王虔裕很感动,被太原人围着攻了半个月,日夜不得安宁,听说城内口粮还有些紧张,对于孟主人还能请喝酒,王虔裕表示有请必到。

那一晚,他们两个喝了很多,说起这数月来的相处,孟迁说,你是个好人,虽然背景厚,有靠山。但人挺和气的。更不用说千里来救难,却从不提劳务费的事。

王虔裕一干而尽,晃晃头,说道孟迁兄客气了,你也是个实在人,俗话说客久主烦,但孟方兄的笑容像孔方兄一样让人感到温馨,真诚。

说着说着,两人已微醉,最后,孟方停住了杯说道:王将军。我最后问一次,你们汴州的大军什么时候来?

快,快了。马上!王虔裕舌头已然打卷

孟方点头,他放下酒杯,站了起来,又退了两步,笑容不见,面孔已冷,他说道:那我只有对不起了。

说罢,后面冒了许多拿刀的士兵,王虔裕哈哈大笑,这一天,他亦明白迟早会来,盟友不就是用来出卖的嘛。

他已经出色地完成了朱温交给他的任务,他用数十面军旗就拖住了李克用半年。又用一句快了快了稳住了孟方。

他已经尽力。

王虔裕伸出双手,说:来,缚吧。

孟迁上前缚住了王虔裕,又抓住了前来帮忙的三百汴州军士,然后打开了城门,投降了。

孟迁的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,但他们孟家的故事才刚刚开始。在很多年以后,孟家出了父子两位奇才。

当然,那是以后的故事了。

一个月后李克用胜利班师。

三垂岗(潞州外,今山西长治)

方数日,邢州城开,梁将成裹粽,犹自坏笑,孟方跪于地,举城以降。

快哉!昭义之地,尽入吾怀,华北平原,大门洞开。

起军营,执俘虏,纵马猎风回潞州。

潞州之傍,有水名浊漳,潞州之郊,有岗话三垂。

日渐偏西,军已疲师。寒气难消英雄骨,余阳犹暖壮士怀。独龙惜士,飞将军令:驻营过夜,置酒庆功。

凉风徐来,晚阳紫西天。黄沙渐起,飞石迷人眼。

浊漳河傍,军妇取甘泉,三垂岗上,鸦军起行营。

营成席就,酒温将至。

且举杯,赞飞虎之子,黄河之上,惊涛拍岸,太行山下,闻名胆丧。大唐庙堂,倚为重臣,天下枭雄,视之大患。

且举杯,问中原宝鹿,何处寻踪影,叩天下九鼎,轻重几何。

酒过初巡,飞虎子,持烈酒,迎风而立,苍茫大地黄,如波起伏,万岁千秋远,弹指已过。

菜且浅尝,众鸦将,敲铁著,对酒当歌,沙场壮士还,似梦方醒,卸甲之躯烈,何以解忧。

飞虎子云:唤歌儿,唱凯歌,舞胜姿。

琴弦已就,歌儿垂目,朱唇轻启,大珠小珠落玉盘,婉转悦耳,正是陆机百年歌。

一十时,代北奇儿,终朝出游薄暮归,弯弓一箭取双雕,

二十时,狂野不羁,鲸吞云州终落败,亡命草原仍大笑。

三十时,唐之名将,光复长安话首功,直追穷寇逞剩勇。

近四十,北方一雄,踏蹄京都唐帝奔,横扫河北敌哭号。

呼,飞虎将意气风发,气吞万里指日待,年方尔立,英雄霸业来日长。

又且听,伶人继唱百年歌,四十方刚,五十功成,六十鼎盛,人生当如是。

又怎奈,英雄不免老将至,七十力损,八十失聪,九十智衰,百岁口垂涎。

歌渐凄怆,闻者黯然,听者自怜。呼,英雄尚爱自扰,壮士偏忧迟暮。

飞虎子无端长啸,二十年后,谁执吾枪,主天下沉浮?

随军雏儿,其名存勖,闻唤而出,年方五岁,朗目皓齿,英俊显倜傥!

独眼龙慨然捋须,指而笑曰:吾行老矣,此奇儿也,后二十年,其能代我战于此乎!

有此风云帐下奇儿在,何须鼓角灯前老泪多。

玉如意指挥倜傥,一座皆惊呢。金叵罗倾倒淋漓,千杯未醉嗬。

席散人未眠,天黑篝火盛。今夜,克用醉卧山冈笑。

痛快,写意,但克用兄,还是早点醒来,回去洗洗脸,清楚一下吧。当年上源驿事件就已经告诉你,朱温不是好惹的。

回到太原没多久,李克用就发现一张大字报已经贴到他的家门口。

我们已经了解李克用是个比较实在的人,这样的人一般是干不过诡计多端的大坏蛋,因为永远猜不透对方的下一招,比如李克用就绝没有料到朱温兄的下一刀。

这一刀很诡异,不是招式精绝,不是力道威猛,而是持刀的不是朱温,而是大唐皇帝李晔。

公元八八八年,李晔同学踏上了他帝王的道路。等待他的不是君临天下,不是四海升平,而是一个险恶的江湖。
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庙堂等于江湖,还是星宿派这种类型的江湖。天天有人对着帮主(皇帝)喊:神通广大,法力无边(类吾皇圣明),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!(如吾皇万岁。)

可暗底下,想反帮主拉下马的人大有人在。更别提在唐未这会,没事恶心恶心皇上简直是一些人的乐趣与爱好。

很快,李晔就明白了这一点,他经常被人恶心,找李晔不痛快的人是第一权阉杨复恭同志。

杨复恭本不姓杨。他姓林,福建人,福建林家有名的很,著名小说笑傲江湖里就写了他们这一族有辟邪剑谱,这种剑法很适合杨复恭练。练成了以后,可以一统江湖,唯我独尊。

杨复恭应该是练成了。

今天的他就是昨天的田令孜。除了皇帝不喊他干爹外,田令孜曾有的一切他全有的了,他手握禁军军权,义儿满天飞。他手里还有一块丹书铁券,是当日李晔上来后为了感谢他的策立之功赏给他的,虽然这种铁券到了关键时刻还不如一张电影券。但至少代表着一种态度。

在他的领导下,阉帮保持了掌握主子,控制天下的优良传统,什么后宫派,文官派,亲王派,中央派,统统只能夹缝里求生存。

杨复恭这位帮主地位超然,据说他上班时,能够直接将桥子抬到太极殿,落了轿,慢悠悠看着百官满头大汗地走过来,他通常会关切的问候一声:各位同事慢点,还早呢。

唐朝的天是阉人的天,唐朝的太监好喜欢。

他只是不知道,今天的李晔不是昨天的李儇。

在沉默中,李晔渐渐积聚起自己的力量,他似乎已经有了一些执政经验和治世心得。

做皇帝是个苦差事,做乱世皇帝更是苦,要想逆天救唐更得苦上加苦。李晔同学明白一个人是不成大事的,就算皇帝也一样。

于是,他给自己找了四个帮手,经过仔细的挑选后,他任命了四位宰相,两个是哥哥李儇留下的杜让能与韦昭度,另两个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张浚与孔纬。

杜让能,唐京兆杜陵(陕西西安东南),进士出身,其人忠心耿耿,敢作敢为。

韦昭度为人圆滑,善见机行事,眼下正在四川出差,主要工作内容是帮王建打田令孜。

孔纬,据考是孔子之后,此人疾恶如仇、公私分明。

需要隆重介绍的是最后这位张浚兄。

张浚,字禹川,河间人。祖上做过官,他本人比较惨,因为经常放高炮(好大言),被众人排挤。可能张浚同学还得过一段时间的抑郁病,跑到山里隐居了一段时间,为了治这个抑郁症,主要学习了鬼谷子的纵横术。

这会,他能荣幸地成为李晔的四大护法之一,是因为他是杨复恭的敌人。

说起来,张浚一开始是杨复恭的朋友,当然,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,后来田公孜成为头号太监之后,张浚先生就换了战线,成为田阿父的人。

据说,为了成功进入田令孜集团,张浚先生放下士人的尊严,向这位太监哥行了大礼。大家可能认为很正常,但考虑到当年头号太监高士力也就配给李白拎鞋就知道,张浚的付出实在不小。

可根据艾托雷定律:两队并行,总是别的队快。这个意思就是说,闲着没事,不要乱换队站,换了也白换。

田令孜倒台了!而杨复恭又重新站上了阉山顶峰。

完蛋了,张浚准备收拾一下行李,回老家种红薯,可没想到,李晔一张调令,任命他为宰相。

升迁来源于一次对话,李晔将他找来,问了一个问题。

“你看眼下,我们怎么治世。”

张浚回答:强兵!手上有了兵,天下服矣。

这是真理,永恒不破的真理,可真理有个问题就是说起来简单明了,实施起来复杂无比。

张浚又给大唐把了脉,其实大唐朝的病症已经一望便知,内有太监们手握禁军,个个像练了葵花宝典,恨不得天下唯阉独尊,而外有藩镇握兵甩着大刀你争我夺,根本没把中央放在眼里。

一个是心腹之患,一个是肢体之患。可每一个都是致命的。

张浚说起这两个,动了真情。

“圣上天资英明,却内逼于宦臣,外迫于强臣,臣想起就痛心泣血。”

李晔点点头,他说;你好好干,帮着朕对付他们。

张浚下去了,他终于直接跟皇帝接上头,从此平步青云,很快就升到了宰相的位子,这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职位,是他以前舍弃了尊严都没有得到的。现在,他终于站在了职场的巅峰。

张浚将这个归结自己的计策打动了皇上。他不知道,自己能有今天只因为他幸运的有个敌人。

因为他是杨复恭的对头。李晔要将他提上来,要借此走出对抗权宦的第一步。

谢天谢地不如谢敌人,敌人给我们磨炼,有时还能给我们机遇。

从此以后,李晔经常与他的宰相们一起谈论时事,商议国事,据说他们最多的谈话内容就是大中年间的事情,那时的皇帝唐宣宗亦接手了烂摊子,却开创了别名小贞观的大中之治。

遥想先帝当年,抑权宦,逐骄臣,治盛世,何等快意。也许我们也能做到。

他们谈的面红手赤,心中充满无限希望。

而要将希望变成现实,他们将迈出艰难的第一步。将权力从太监的手中夺出来。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自从甘露之变后(公元,时唐帝文宗欲铲除宦官势力,借观露为名,诱杀权宦仇士良,事败后文官被杀,文宗被软禁),唐朝皇室见了宦官心里就发麻,就连有小太宗之称唐宣宗也不敢对太监们动大手术。

可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,大唐一百多年的阉毒不清除无以重振雄风。

在经过缜密的思考,反复的推算后,他们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。

某一天,李晔组织召开常务会议,与会人员都是中央高层,宰相在位,杨复恭列席。具体议题是对天下造反形势的研判以及应对。

情况很不好,朱温报告继秦宗权之后,朱瑄也有反意。李克用报告河北地界素朱瑄服中央,是到了该消灭的时候。当然,这些都是比较大的,像淮南,浙东,湖南等地有关叛乱的报告堆满了桌子。

狼烟四起,李晔心情不太爽,众宰相神情凝重。

杨复恭特别气愤,他表示这些人都是唐朝臣民,不思报国谢天子,却纷纷抢地盘,搞分裂。迟早要好好收拾他们。

杨复恭说完这些,希望能得到满堂附和,这种会议他们经常开,大抵都是某人开个头,大家沿着这个思想接着骂,至于解决方案那不是开会的目标。可等杨复苍恭说完,却没有人答腔。

会议陷入了难堪的沉默。

有何不妥?杨复恭那堪如此冷落。

最后,李晔打破了沉默,他说:杨老说得对,像朱瑄这些人,朕素来信任,怎么也变质朱瑄

这会,有个人冷笑了一声。这胆也太大了,领导发言,不鼓掌就算了,还敢冷笑。

冷笑的是宰相孔炜,他突然站出来说道:陛下身边就有造反的,何况四方呢。

李晔大吃一惊:孔相这话是什么意思?

孔纬突然转身,猛盯住了杨复恭,直盯着杨复恭头皮发麻,档下发凉。孔纬说:杨复恭这个家伙是陛下的家奴,却坐着轿子到前殿。而且儿子多的吓人,不是禁军将领就是军镇司令。一个服务员搞这么多东西,不是想造反是干什么。

是的,杨复恭的儿子之多估计可以记入吉尼斯纪录,有六百多个没把的干儿子,在祖国各地当监军。还有带把的,有的在禁军当差,有的在外地当节度使、刺史,号称外宅郎君,虽然比不上金蛇郎君,但亦个个孔武有力,手有兵权。

孔纬这一捅,正捅到杨复恭的腰眼上,虽然杨复恭的腰没什么用。

杨复恭大急,怎么这会变成批判我的会议了,他急忙解释。

这些壮儿,都是为了收拢他们的心以保卫国家呢。怎么是造反呢!

杨复恭说完,把目光投向了李晔,这位皇帝是他当日开科取帝,择优录取上来的,是他当阉雄考官收的第一届得意门生。现在老师被诽谤,学生应该说两句公道话吧。

李晔也突然死死地看着杨复恭,还刻意停了那么一会,这寂静像无形的绳索勒的杨公公有些喘不过气。

过了一会,李晔慢慢说道:

杨中尉如果要保卫国家,为什么不让他们姓李而姓杨呢?

完了,这天子门生不是省油的灯。杨复恭苍白的脸瞬间被憋得通红,他目瞪口呆,无言以对。再四顾,发现自己被横眉冷目们给包围了。

是啊,你说啊,你个没把的,领养这么多义子干什么?

你说啊,我们皇上身体健康,四肢健全,龙根犹健,儿子都没你多。

你说啊,为什么不把你的干儿子转到皇上的户口本上?

杨复恭满头大汗,两腿发软。最后还是李晔好心给了一个台阶。

开了不开了,散会!

第一场斗争到此结束,一次是干不掉的杨复恭的,先敲打他一下!

杨复恭长出了一口气,狠狠盯了孔纬一眼,敢黑我,我让我干儿子收拾你。

杨复恭有这个实力,他的干儿子个个都是打架斗殴的街头霸王,其中有一个特别厉害的,我们也认识,当年在凤翔与李昌符抢路过而引发流血冲突的那位爷。复习一下,他叫杨守立。

在杨复恭准备开溜时,李晔突然叫住了他,说道:听说你有个干儿子叫杨守立的,他很厉害,不如叫来让朕见见。

见就见吧,干儿子又不是干女儿,还怕进了宫多块肉不成。没过一会,杨复恭就把杨守立叫来了,他吩咐道:皇上要见你,你就去吧,记住少说话,多点头。

杨守立去了,望着这个身材魁梧,勇猛无比的义子,杨复恭的心是踏实的,有子如此,谁敢欺负我这个身有残疾的人?

第二天。。。。。。

这一日,杨复恭准备去军营转转,看看他的禁军将士,与义子们沟通一下感情,顺便问问杨守立昨天接见情况。到了军营,他老远就看到杨守立。太监们精神不外泄,视力就是好。杨复恭正要招手,那知道杨守立一看干爹来了,转身就跑,进了军营,把门一摔。

不见客!

杨复恭愣在那里,这是怎么回事?昨天还是情同骨肉,老怀宽慰的,今天就摔门断义。杨复恭在原地呆了一会,他猜到,一定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他赶紧回宫,找人打听,没过多久,事情清楚了。

昨天下午

大殿

李晔坐在上面,看着下面跪着的杨守立,兜头就是一句:你是个猛将啊。

杨守立不愿否认,唯有点头。

李晔叹了一口气,继道:只可惜七尺男儿认一个太监做爹。

杨守立脸有些红,但还是默认了。

接下来是无聊的寂静,坐着得沉默是金,跪着得膝下失黄金。

良久,李晔开口:你以后就呆在朕的身边,为朕出力吧。

杨守立想了会,记起干爹交代的话:少说话,多点头。于是,他点了点头。

那以后你也不要姓杨了。朕赐你国姓。

杨守立愣住了,姓李姓杨这个问题太纠结,按笔画,李似乎排在前面,按地位,跟皇帝一个亲,那可了不得,无上恩宠,可是,杨老爹那里不好交代,一儿能事两爹吗?

以后六大军营的钥匙就归你管了。李晔似漫不经心抛出了这一句。

遵旨!

杨守立马上抛掉杨老爹,说了这场对话中唯一一句台词。

回到军营的杨守立马上拿出了户口本,将上面的姓名改成了李顺节,在干爹那一栏,他将杨复恭三个字擦掉,认真的填上李晔。

顺便提一下,这位更名迁户的哥们以前叫胡弘立,从胡弘立到杨守立,再到李顺节。姓氏之多可以与吕布一拼,他的勇猛也不差于吕布,史记:勇冠六军,人皆畏之。

为了记住他给杨复恭当义儿这个光荣记录,我们仍唤他杨守立吧。

天要下雨,干儿子要换爹,由他去吧。接到迁户通知的杨复恭把自己关在房内,将值钱的不值钱的摔了个粉碎。

阉爷爷我有干儿六百,这个就当没认过。

愤怒的杨复恭决定给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好看,可他马上发现,他动不了对方了。

现在杨守立同学成了李晔户口本上的人,他的前途更加光明,以前杨复恭能给的,李晔一样能给,以前杨复恭不能给的,或者不愿给的,李晔也给了。作为唐朝官位批发商,想给多少就给多少,不用打报告,不用开发票,也不用开提货单。不到一年的时候,杨守立就连升数职,还兼领藩镇,连加封宰相这样的荣誉称号都落到了他一个武人的头上。

太监户口与皇族户口差别还是显著的,据说许多杨义子们都起了心思,是不是也该换换姓?

在那以后,杨守立与前爹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仇人,两人没事就要掐掐架,拆拆台。

李晔与宰相们的离间之计已经成功。也许过不了多久,将杨复恭这棵老妖树的枝杈砍掉,就可以开始锯树干了。

在以后的日子里,李晔经常莫测高深的望着杨复恭,他在思考这位权宦背后最大的靠山是什么,也许,他的那些义儿还不算最厉害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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