岛屿日记所谓修行,就是做好睡觉穿衣吃
近来觉得疲乏。
在普陀山的日子,不是每天都精神饱满十足亢奋的。
天气是很大原因。普陀山一直处于梅雨季,绵长,潮湿。我是江南人,却从没这么切身理解过梅雨——一天没在屋子里待,地板是潮的,靠枕是粘的,洗手间是霉的,床垫被子是湿哒哒的,衣服晾着一件没干。这个时候,启动冰火两重天模式——电热毯烘被子、油汀烘衣服、空调制冷、抽湿机除湿。为了避免电路爆炸,我则像一个全职家庭主妇,在家守着,不断切换模式。
早晨起来,山头雾气萦绕。
初来岛上时曾忍不住赞叹“仙气袅袅”,如今则是心头一紧:嗐,又是一个闷热天。
雾气意味着山中湿度巨大,出门一动,发根就湿了,继而全身是汗。待到寺院佩戴口罩,镜片全糊;
晚上睡觉,开空调嫌冷,不开空调觉得粘,睡不踏实;
想做个意大利面,才发现,早就发霉了。发霉的又岂止一盒面!鞋子、裤子、书包,但凡几天没给它们翻身,一块黄绿色的霉迹大喇喇地印在了洁白的裤子上。不得不信最初老陈说的。他不建议我将四季的衣物一次性带来,我则反问“我又不是北方人,对梅雨天还没点数么,能霉到哪里去!”
如今信了,先运了一批真丝衣服放回家。
这样的天气使得我不再能像春日暖阳时自由爬山悠游。
我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,很多禁忌将时间无限拉长。生活被固定的一日三餐和止不住的睡意填满。
其实我最希望能被浪头载着走,漂浮在咸咸的海水上。然而现实却让我搁浅许久,我必须蹲下身来像一只蜗居的蟹,或者丰美的蛤蜊。每当潮水冲刷过我,就反思一次自己的无能。
我就非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才安心。
“可你知道吗,所谓修行,就是睡觉、穿衣、吃饭、拉屎,是最日常的生活,你为什么做不到呢?”师父问我。
“饥来食,困来眠,听起来非常简单,常人能做到吗?”师父肯定了这种日常修行的不易之处。
动易静难。
不要以为想做点什么才是上进心事业心,能安于现状才是本事。
但若能自若游转于忙碌和松弛,是神而不是人,人都有烦恼,比如做饭,甚至是吃饭。
无数次为吃发愁。在外就餐,价格高、不卫生、高油高盐不健康;碰到要去悠游的日子,就得前一天做好便当,背在身边。坐下午4点的班车回宿舍,心急火燎开始做晚饭。
午后,我和小师父面前有一个香瓜,我们都故作看不到,不愿意削皮去籽切片,从而暗示其实并不想吃。倒也淡然,谁都没有表现出很想吃的样子。对我们来说,最棒的水果大概就是香蕉了。
“一日三餐真的好麻烦哦”,我们互相抱怨。
这个麻烦是从决定吃什么开始——我们却是一个连想吃什么、喜欢吃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人。
所以,真心羡慕并且佩服那些以制作美食为乐的朋友(好吃的老徐啊,陈大安啊,每天一组九宫格),从买菜开始,她们的内心就充满了喜悦,乐此不疲地记录下每一个过程,并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,共享美食。也感谢从小为我们准备一日三餐的父母,兼顾好吃营养健康多样化,真是费煞脑筋。
(前两天,楼上的叔叔给我送来了饺子。他们住的房间比我们小,工作比我忙,却丝毫不减生活的兴致,他们自己擀面剁馅儿,饺子超级好吃。)
我也曾在青少年时代萌生过几次学做饭的念头,终究敌不过兴趣,无数次败下阵来。家里面也是宠,不做就不做了,好好读书就是了。成年后愈演愈烈,连吃都提不起劲,遑论做菜。
其实,我倒蛮适应佛制中的一日一顿的,原则是“日中一食、过午不食”,尤其是中唐以前的中国僧人皆严格持午不犯。随着时代的变迁,各寺院才正式提供晚餐。但祖师称,出家人不应把晚餐当做饭食来享用,而应以惭愧心将其当做延续色身生命的药来食用,因此,佛教将每日的晚餐称为“药石”。
我也好几次幻想,如能将人体所需的营养元素制成一粒药丸,该多省事。
外人理解的佛教是苛刻的,走近了就能发现,它也是通人性的,世易时移,形成不少方便法门。继续拿吃来说,僧人也有例外可以吃夜宵。
比如禅堂禅打七期间,由于几乎整日皆有佛事及法会活动,打坐、跑香均需要交替用功,体力耗损大,所以僧人们每日用餐次数也可达四、五次之多,除了早粥、午饭之外,下午吃午粥或点心粥,晚上八点还需吃一餐,这一餐也是只吃馒头或粥,称之为“放参”。
我常觉得,自己和佛法缘分不深,很多知识点记不住,今天说,明天忘,唯有对吃饭的理解不需点拨,心领神会。事到如今,也只能拿过去看过的一句话来宽慰自己——大多数凡人活着是为了吃饭,而智者吃饭是为了活着。(并无他意,实在是朽木不雕也后的圆融之说)
普陀山没有新鲜酸奶,我决定自己做,也好分给身边女士们,我是真心反对添加了诸多糖分的现成酸奶的。我在网上搜索酸奶机,看方子,找菌种,边搜边自我感慨:“哎哟,我不会就此走上主妇路线吧?我别一不小心成为美食达人哦!”
老陈瞥了一眼,淡淡地说:“不会的”。
蒋瞰少女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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